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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洲鸿:重要的是培养“公益人才生态”

时间:2015-09-28来源:善达网作者/本网编辑:pwoood
  从2008年的“慈善元年,到今天的“全民公益”的意识觉醒,如果用人生来作比喻的话,7年之间,中国慈善事业显然已经渡过幼稚的童年阶段,进入了稳定发展的青年阶段。近日,善达网采访了浙江敦和基金会秘书长刘洲鸿,请他谈谈中国公益发展的“七年之痒”。

  文|马广志

  “最令我头疼的事情是,这钱究竟该怎么花”

  善达网:你是哪年任职敦和基金会的?

  刘洲鸿:去年底,2014年12月份。

  善达网:感觉敦和基金会是个地方基金会,原来很寂寂无名,直到你去了以后,敦和好像才开始声名鹊起。

  刘洲鸿:我觉得还是基金会本身有这个实力吧,更重要的是,敦和基金会是资助型基金会,所以会受到很多公益机构的“青睐”,这些草根组织生存不易,很需要资金的支持。

  善达网:来到敦和后,敦和基金会在战略方向、使命和愿景上有什么变化?

  刘洲鸿:6月份通过的基金会战略规划解决了这两个问题,机构的使命原来没有表述,现在明确表述为:弘扬中华文化,促进人类和谐。基金会的愿景也确定了下来,即:宗法东方社会,聚焦文化领域,希望成为一个有国际影响的基金会为目标。因为大家觉得以中国传统文化为代表的东方智慧未来对人类的发展,可能比西方强调的竞争能更好地发挥作用。

  基金会的资助领域是传统文化和公益行业支持,定位就是要成为公益行业的引领者、加油站和发动机,敦和基金会有这样的资源优势,有为这些公益行业理财的能力。

  善达网:为什么这么强调文化的力量?

  刘洲鸿:基金会在扫描整个公益行业后发现,文化对公益领域的引领很重要,这也就成为了基金会战略规划的一个次重点。现在中国的公益行业的理念都是来自于西方,没有本土的根。西方的树是可以用,但一定要扎根在我国的本土文化,如此,公益慈善才能够有持久的生命力,比如儒家的仁爱、大同、士不可以不弘毅,墨家的兼爱、老子的积德,等等,这一系列的本土的公益文化应该有人挖掘出来,进而成为我们这些社会工作者的价值观。

  善达网:从南都基金会,再到敦和基金会,做资助型基金会,你感觉最大的挑战是什么?

  刘洲鸿:最大的挑战,也是最令我头疼的事情是,这钱究竟该怎么花。最难办的是取舍、选择、判断哪些事情最应该做。比如应该把钱投到什么地方,让它发挥最大的价值。我们到底应该支持哪些公益组织,能够使这些机构更加优秀、服务更多的人,扩大它的规模?这是我们面临的一些问题。

  “整个社会的公益文化还远未形成”

  善达网:近日“9.9公益日”的腾讯配捐活动被刷屏了,对这事儿你怎么看?

  刘洲鸿:这种做法在国外比较普遍,国内的尝试少一些。现在腾讯把它引进来,很不错。

  这个事儿之所以被炒得火热,其实突显了公益行业资源匮乏的一个现实,腾讯配捐可以让公益组织动员身边更多的朋友来参与公益,支持公益,是值得肯定的。当然,我觉得除了要关注“抢钱”之外,更重要的是关注公益项目背后的社会问题,如果这个被忽略了,其效果可能会被打折扣。

  值得注意的是,对公益机构而言,资金绝不是最重要的。如果只把眼睛盯在钱上,那未免就太浮躁了。

  善达网:那你认为公益机构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?

  刘洲鸿:最重要的能力当然是解决这个社会问题的能力了。而在解决社会问题之前,就要找准社会需求,分析判断问题核心,提出解决方案。但现在更多的公益项目是拍脑袋决策,在需求分析方面做得很不扎实。

  善达网:在很多人看来,慈善就是做好事,就是捐款捐物,还缺乏一个“公益”的认识。你如何定义“慈善”和“公益”?

  刘洲鸿:为什么非要咬文嚼字的把二者区别开来呢,其实完全可以把二者看做同一回事。“慈善”的“慈”上面是“兹”,即草木旺盛之意,就是要让“心”有活力。现在公益就很强调这个问题,就是不仅仅要考虑需求的问题,还要考虑其发展和自立的问题。所以说,叫什么不太重要,关键是如何理解和看这个词。把慈善理解成现代公益,它就是现代公益;认为公益只是做些传统的慈善,那也没什么。

  善达网:但现在公益行业里一个普遍的现象是,悲情公益和眼泪公益泛滥,还停留在比较原始的阶段,对此,你怎么看?

  刘洲鸿:这说明公益还没有真正的被公众所接受,还处于浅认识阶段。所以对公益行业来说,传播一定要走出去,不能只在业内传播,还要考虑怎样去影响公众,转变他们的公益理念。

  我认为,这可能是一个社会整体进步的问题。公众公益理念的培养,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,需要持久的引导。我在长江商学院讲课时,很多人都不相信公益机构,不认为通过公益组织能够更好的发挥资金的效果;而且,很多人也不理解公益也需要管理费,需要发工资,需要吃喝,觉得做公益就得“奉献”。

  这也足以说明,我们整个社会的公益文化还远未形成。比如说,我们身边做公益的人、做义工的人,包括捐款的人,都少得可怜。互联网公益日的捐款大多也是在朋友圈里捐来捐去的,没有更多的扩展到外部。这对公益事业的发展是一个很大的挑战。

  善达网:著名学者资中筠先生说过:公益对渐进改良有积极作用。但从最近“最悲伤作文”事件来看,大凉山越陷入越帮越贫的困境。

  刘洲鸿:公益对推动社会进步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,有些公益机构是很优秀的,通过努力能够突破解决一些问题,比如说地球村就通过多年努力把空调26度作为法律确定下来;免费午餐通过社会筹一元钱,家庭出一元钱,政府匹配一元钱,解决了千万儿童的午餐问题。

  但公益绝不是万能的,不能说它能解决所有的问题。比如说大凉山问题,政府都搞不定,靠公益组织拾遗补缺的作用能解决多少问题吗?有人说,大凉山养活了很多公益机构。这要客观来看,因为很难评估,其效果和影响力要很长一段时间内可能才会看出来,尤其是一些文化层面的东西。

  善达网:德鲁克说过:“企业遇到挫折和失败的最重要原因,也许就是缺乏对企业宗旨和使命的思考”,公益组织也是如此。很多公益组织因为使命不明,所以做公益仅停留在表面,为了做公益而公益。

  刘洲鸿:对,很多机构没有搞清楚使命到底是什么,所以只有公益热情,而缺乏理性思考,尤其是在专业性方面,搞了好几年也没有成效。如果一个机构没有明确的使命和价值观,它就不知自己要什么,就很容易的跟着资源项目走。就像在腾讯平台上申请资助什么的,它不会去考虑是否与机构的使命是否一致。所以我们的“动力系统资助”的背后的核心就是要考察这家组织的使命和价值观。

  当然,有时候也可以理解,某些机构为了生存只好去做一些跟自己使命和价值观不一致的事情。虽然能得一时之利,但长远看肯定是不行的。举个例子,有个伙伴做公益初衷是资助身边女工,就成立了一家NGO,但后来却转到了流动儿童、打工子弟学校图书室上面,她告诉我说,只有这些人能够募来钱,做女工项目没有人资助,很无奈。

  “重要的是培养‘公益人才生态’”

  善达网:梳理慈善事业的发展,一个不可回避的事件就是“郭美美事件”,你如何看其对中国公益事业的影响?

  刘洲鸿:郭美美事件引发了红十字会的信任危机,社会捐款额急剧减少,(影响)可能到现在还未消除。这次事件也给整个公益慈善行业的公信力建设敲响了警钟,公众原本逐渐提升的公益参与热情因此而一度降低到“冰”点。但是,郭美美事件在某种程度上也有促进作用,迫使红十字会和各公益组织重视信息公开和透明度建设,反思并改变监管缺位、信息缺乏、法律缺失的现状。

  善达网:从郭美美事件到陈光标高调慈善,从广西助学网事件到近日的儿慈会的“星光基金”问题,这让很多人觉得,很多是是把公益当成了生意来做。

  刘洲鸿:我不能说肯定没有,但我感觉绝大部分公益人还都是在真心做公益。“动机”这个问题很难判断,我认为最好不要管他的动机如何,关键是看他做了什么,和怎样做的,这个可能更重要一些。像陈光标的高调慈善,我是不赞同的,让受助者举着钱跟他合影照像,然后传播、宣传,这明显是对受助者尊严的伤害。更重要是并不能帮助受助者脱离困境。即使其动机再好,这种不专业性也是不值得提倡的。

  陈光标的动机就很值得怀疑,可能有点问题,做了公益还要大肆宣扬,就让人怀疑他是否是真心做公益。可能也有人说,高调慈善可能会影响更多的人参与到公益事业中来,但我觉得即使高调也要专业的高调,陈光标的高调带来的更多的是负面的影响,是对公益事业的伤害。

  善达网:那公益是否有效如何来评价呢,现在很多人都在呼吁要做“有效公益”,对陈光标的做法,很多人嗤之以鼻,认为那不是公益。

  刘洲鸿:但也有人说,公益环境很脆弱,需要宽容。但我认为,要宽容也是要有底线的。这个底线就是不能伤害公益,不能伤害受助人的尊严。如果在一些非重要的问题上,只要受助人得到了帮助,当然可以容忍一下。

  善达网:我们或许也可以理解为他不知道怎么做公益,是个“门外汉”。而这也反映了公益行业的另外一个问题,即公益人才问题。前面你也提到敦和基金会为此专门实施了“公益优才计划”。

  刘洲鸿:人才缺乏最关键的还是钱的问题,有了钱不一定能招来人,但没有钱肯定招不来人。我来到敦和基金会后,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招人,很多岗位就是招不来人。没有人,很多事就无法推进。比如说,很多人问我怎么网络上关于敦和内容那么少,我只能遗憾的告诉他,没有人,宣传也做不起来,价值理念无法传播。现在好了,这个问题刚刚解决。

  敦和基金会做传统文化,最愁的也是国学这块招人很难,一方面要懂国学,对传统文化有兴趣,要有些研究;二是要懂点公益,明白公益运行的逻辑。

  所以,公益行业培养出一个“公益人才生态”是很重要的,这就需要公益机构提升自己的专业能力。其实,公益和所有专业领域一样,也需要职业化,通过市场的手段来吸引优秀人才,选用育留,才能更好地服务社会。

  善达网:但一旦公益职业化,就可能会招来更多质疑,会说“做公益还挣那么高的待遇?”

  刘洲鸿:做公益也不一定是待遇高,而是要合理。合理的待遇怎么来?就是应该到市场上去竞争,公益组织作为第三部门的工资收入不应该明显低于第一、第二部门。有的人可能说,做公益能够让人身心愉悦啊,这是“额外的福利”,即使如此,工资也不能低得离谱,否则很难有人才进来。

  “反对公益市场化是没理解‘市场化’的涵义”

  善达网:提到公益职业化,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就是“公益市场化”,这个说法一度成为去年最受争议的公益话题之一。你的看法是怎样的?

  刘洲鸿:很多人这所以反对“公益市场化”,可能是没有理解“市场化”的涵义。在我看来,市场的本质就是竞争,优胜劣汰。只有如此,行业才会不断地提升质量。没有竞争,没有优胜劣汰,不管好的坏的都能活下去,那这个行业的还怎么提升?所谓“公益市场化”就是指要引入这种竞争机制。比如招标项目时,资助对象就是要看谁更优秀,谁的透明度更高,谁的专业能力更强。

  很多人理解有误,是把“市场化”混淆为了“商品化”,认为是不是有钱人才能得到公益的的帮助,有需要的人反而得不到(帮助)了。比如说养老产业化或养老市场化,就是谁付费高谁就能得到更好的养老服务,但这是市场行为,而非公益行为。

  当然,市场化的概念还需要有人去梳理,要讲明白市场化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?一旦这个知识普及了,争议和反对的声音就少了。

  善达网:据统计,现在从事公益的人口占中国总人口的仅0.2%,而一般发达国家都达到了8%-10%,这说明我国公益的空间也很大。但同时表明,公益所创造的GDP占比也很小。现在国家经济进入了一个新常态,你认为我国公益事业什么时候也会进入一个新常态?

  刘洲鸿:公益行业还远远没有发展起来,未来的空间非常大。中国经济以前更多的是强调经济的发展速度,一定阶段后,满足社会需求,解决社会问题就会提上日程。为什么公益行业GDP占比小,就是因为很多需求还远未满足,诸如教育的需求、养老的需求、妇女儿童的需求,等等,讲公益的新常态,我觉得还早得很,当然,这也说明公益行业的潜力会非常非常大。

  善达网:为了规范行业的发展,很多人都期待《慈善法》的出台,你怎么看?

  刘洲鸿:我好久不关注这个话题了。我比较关注的是注册登记的问题,是不是真的能开放。最近我们在支持一些基金会成立,但有钱也注册不下来;包括税收的优惠政策,基金会能不能拿到税收扣除资格;非盈利组织可以免税……其实,很多内容相关法律已经明确规定了,就是落实不了。再搞一个高高在上的慈善法出来,如果不落实的话,有什么用?《慈善信托法》2005年就出来了,10年过去了,一笔真正的慈善信托也没做成。

  善达网:数据显示,大陆慈善捐款60%-70%来自于企业,民众捐款很少。原因在哪?

  刘洲鸿:与西方发达国家捐款的60%-70%来自于民众相比,我们的“人人公益”社会远未达成。在我看来,这有公益发展阶段的原因,也有捐赠信心、捐赠热情有待提升与保护的原因。所以,改善公益环境,提升公众的公益信心,吸引公众参与,促进公众对公益职业的理解都是未来努力的方向。当然,要想在3到5年内,公益环境有个大的改观也是不现实的。虽然资金投入公益的会越来越多,但公益人才培养会比较慢,而且公益不能单纯依赖资金的投入。但不管情况如何,敦和基金会的宗旨不会变,会与志同道和的基金会和公益组织一起,共同为公益事业的发展尽力。

  采访时间:2015年9月7日

  采访地点:北京国子监40号敦和基金会北京办公室

  (作者系善达网主编)